第三章深藏不露

捱过完全是做游戏当费时间的最后一堂的心理教育课，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苏九早饭没吃，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上赶着往规格明显是贵族化餐厅里奔。张小花赶紧在边上跟她说别急。

怎么，吃饭也来差别待遇？”

应该说进了这里，就没有所谓的平等教育了。”张小花一语概括圣堂高中的办学宗旨。

合着我吃饭还得等到那些有钱的学生吃完不成？”苏九不高兴了。

也是我的错。我不是没钱嘛，学校提供勤工俭学的机会。从现在开始到下午一点结束，一个小时时间我负责D区餐盘捡收工作，一点之后就有免费的饭吃了。”

苏九看看如今属于自己”的手，那双手上指尖的茧子跟她以前还是苏九身体时那手是异曲同工。她以前十指有茧子是因为练乐器练的，现在这手上的茧子八成是每天捡盘子捡出来的。

极度欠缺服务大型用餐群体经验的苏九捡盘子的速度明显跟不上原版张小花的速度，并且失误率居高不下。这让跟在一边的张小花无言以对。

你再掉一个盘子我以后都不用来这里勤工俭学了。”张小花叹气。

我这是在给你制造不被有钱人踩在头顶上拉屎拉尿的机会。”苏九诡辩。

张小花看那群吃饭吃得倍儿香的有钱人，理解式的说：他们也是身不由己。有钱就得端着。”

错！那是你没见过真正有钱有素质的人。这里面有钱还要有面子的人都算不上。”苏九反驳。

就两句话的功夫，苏九又一次把盘子掉在地上，与她隔着一条用餐通道的餐厅员工对她怒目而视。

一个看起来是这里管事的男人过来对苏九说：你就别干了。今天你摔碎的餐具一共是37个碟子，12个中碗；碟子200块一个，中碗100块一个，折价一半，一共需要你赔偿4200块。”

这么贵？”苏九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还是便宜的。如果你摔碎了小碗，那是400块一个，折价一半你也得掏200块。明天上学把钱交到总务处，总务处开了发票再拿过来，作为赔偿凭据。”

张小花听得冷汗直冒。虽然她已经成了鬼，不会有冷汗了，但是苏九看张小花那神情，估摸着也该起了一身冷汗。

我爸妈一个月工资加起来都没四千块。”张小花喃喃自语。

唉，是我不好。”苏九也觉得自己有点心不在焉，连累张小花了，要不这样，我去网上找活儿，给你赚点外快？”

我家没有电脑这种配置。”张小花说。

那我去网吧总行吧。”

未成年人不准上网。”张小花指出关键。

苏九没辙了。

要不你去求求那位？”张小花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看他刚才那种不屑一顾眼高过人的样子，能心软吗？”苏九告诉张小花她没看到的事实。

那你说怎么办？”

别催我，我再想想，肯定有办法。”苏九知道自己不能把张小花的人生弃之不顾的过。

中午没饭吃，兜里又没钱能够去学校的超市买吃的，把苏九饿得快不行了。

张小花安慰苏九，等会儿下午三节课上完之后就不上晚自习了，立刻回家吃大餐。”

大餐？”苏九不太信。

我爸妈绝对会给我留菜。都是好菜。”

苏九不敢奢望月收入不超过四千块的家庭每天留给小孩的菜会有多好。

那你饿吗？”苏九决定转移话题让自己不去想饿肚子的事情。

张小花打量自己的幽灵体质，我从来没有这样精力充沛过。”

苏九羡慕的看着不食人间烟火，只食日月精华的鬼。特别想自己成为一只鬼多好。

说话间，李优一慢悠悠走过来，后边跟着一个小尾巴——早稻雪。

眯着眼看李优一经过身旁的样子，苏九觉得李优一身边有无数的金星在闪烁。

你喜欢他什么呀？”苏九问张小花。

我哪有喜欢他？！”张小花矢口否认。

得了吧，就我这种眼神，会不知道你喜欢李优一。”

人家害羞嘛。”张小花做了一个害羞的姿态。

看着张小花那种模样，苏九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张小花小朋友了，有点好玩哈。

是一见钟情吗？”苏九问。

不是。就是觉得有点好感。他跟明星一样耀眼，是个人都会有好感吧。”张小花说。

李优一的确长着一张偶像明星的样，如果单从外貌讲，的确是那种足够让小女生们心旷神怡心生爱恋的款。

可不对啊，早稻雪可不是一般小女生。按理说她既然能够入得了一个省会城市掌管实权的副市长唯一儿子的眼，那肯定是不光她长的够好看，还因为她的背景够硬。这样来历的一个人，不至于是个只是垂涎李优一超一流外貌的家伙，多半是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吧。总不至于，那早稻雪还要学学武则天，追到李优一把李优一当作小白脸一样养着不成。

下午上课是两点整开始。看时间差不多了，苏九起身往教室里走。走廊上还没什么人，圣堂高中大部分学生都属于不学无术来这里混日子的人，他们一般遵循的最后一秒钟到教室的规则。还有十分钟上课这样的事实不会让他们有丝毫紧迫感。会选择钟声敲响之前进教室的大半是那些品学兼优，或者中午吃完饭后没地方躺着睡觉的穷孩子。

可有一个看起来不应该算是贫穷一族的人却站在了苏九回教室必经之路上。

给你。”李优一把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半个砖头一样大小的东西递给苏九。

苏九下意识接过。张小花催促苏九打开那包东西看看里面是什么。被苏九用眼神拒绝了。

她等着李优一告诉她这不是炸弹而是四千块钱。她有这样的预感。

傻看着我干嘛？想我喂你吃啊。”李优一明显没有温柔的性格成分在骨子里，说话都是一冲一冲的。

预感失算。苏九明白手里的东西是什么了。

谢谢啊。”苏九说。

主要是你肚子叫的时候太扰我清梦了，要不然我才懒得管你。”李优一凉凉的说，撇下苏九进了教室。

打开包裹就看见里面的两块拼在一起的三明治，里面还夹了鸡蛋和蔬菜沙拉，香味扑鼻。

苏九躲在角落里咬了几口，咕咕叫的肚子立刻安稳了不少，呼出一口气都是心满意足的味道。苏九第一次觉得原来吃饱饭是如此的快活，比博士论文通过还要让她觉得兴奋异常。

当然，这不具备可比性，谁让她现在是食欲第一满足对象呢。

你喜欢上了一个挺不错的家伙嘛！”苏九一边吃一边评价李优一的绅士行为。

张小花傻愣愣的透过窗户看着李优一的背影，没有接话。

两块三明治下肚，整个人满足了。再无所求似的踩着铃声踱进教室，跟个手握天下的皇帝一样的感觉。

经过一个一脸横肉看起来十足小混蛋模样的家伙身边时，那人毫无预警伸出一条腿来挡在苏九前面。苏九没看路，不留神被那腿绊了一下，啪唧一声摔在了地上。四脚朝地也很丑。

全班哄堂大笑。

高一·七班英语老师周静带着看笑话的表情对苏九说：张小花，走路看路，还不快去坐好！”

苏九爬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鼻子在流鼻血。

边上的两三个女同学发出嫌恶的语气声。

周老师，张小花弄脏了教室！”一个叫鲁丹的女生用看到最恶心情景的语气向周静打小报告。

周静皱着眉头，张小花，去盥洗室把你自己弄干净再回来！”

苏九觉得已经是忍无可忍了。

她捂着自己的鼻子瞪着周静，你眼睛没看到吗？是这个家伙——张文龙故意绊的我！”

张小花在苏九耳边即使告诉她手指着的这个家伙”的名字是张文龙。

周静厉声喝道：敢跟老师顶嘴？！”

就你这样的老师简直就是在侮辱教师这个名词！”苏九毫不退缩。

你给我出去！”周静行使自己至高无上的差别待遇权力。

凭什么？”苏九反问。

就凭我是老师你是我学生！”周静说出了强制性要求学生服从老师的古往今来的法则制度。

你根本没有资格当我的老师！”苏九决定给周静下套。

连个简单的英语单词都背不利索的学生评价我这么专业的人当老师的资格，摔傻了吧你？！”

周静抛弃表面上的淑女姿态，用毫无素养的话挖苦苏九。

你英语过专业八级了吗？”

苏九用标准的美式英语质问周静。

周静看着苏九像看一个陌生人。

就算过了就凭你的英语水平能够和我这种没水平的学生用英语流利对话吗？”

苏九继续震惊全场。

学生里面有自小学习英文的家伙听懂了苏九的话，顺带负责给旁边没有听懂的同学做翻译。

以为随便学两句英语就能吓到我？”周静终于反应过来，操着一口口音听起来中规中矩的英语反击苏九。

苏九说：不信咱可以比比。”

把教习英语当作职业的周静匍一听到苏九的英语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可惜以她的段数还看不透苏九所在的高度。她看看正在窃窃私语的全班同学，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学生在用跟她比”这样带着鼓励性质的眼神注视着她，但是她的潜意识却告诉她冲动是魔鬼的道理。

她决定给自己找一个下台并且不让自己出丑的理由：张小花，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要么出去清理自己要么回到座位上认真听课，不要浪费其他同学宝贵的时间！”

苏九一语中：不敢比就直说。”

有好事的同学起哄。为首者是看不惯秦望的王小西。他爸爸是本市另外一个副市长，实权暂时没有秦望他爹大。

周静被激怒了。她在脑海里对自己还在喋喋不休的潜意识说自己一定会胜利。她认为就凭张小花这种土生土长又没有后天学习培养环境的中国土著”，十六岁的年纪怎么着也不可能超过她至少学习了十六年英语的经历。

好！张小花，如果你比输了，你以后都不用再上我的课了。”周静放狠话。

如果我赢了，也拜托你别再在这所学校里出现！”苏九以远甚于周静的气势冷冷的说道。

掌声雷动。高一·七班的同学们好久没看到这么有戏剧色彩的桥段在现实生活中上演了。他们中大概分成三派，一派以秦望为首，支持周静继续摧残贫苦生们在圣堂高中里，那少之又少的尊严和存在感。另一派以苏九为首，孤军为高一·七班唯一一个贫困生——自己奋战。她已打定主意要杀一儆百震震这个学校那些不把穷学生当人的人渣老师。最后一派是中立份子。他们主要是本着看好戏的目的在等待事件发展到高潮部分。

教导主任走进教室。

教室里面的实时监控录像让保安人员觉得事情大条了，于是立刻通知了教导主任。从厕所赶过来的教导主任非常恼火。他为人师表的最大爱好是做衣冠禽兽的事，刚才在厕所里他正在进行不足为外人道的行为，却因为接到保安人员电话而中断了他的变态精神快感的享受，对于给他造成极其不便结果的高一·七班事件发起人”，他决意要对其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教导主任问周静：怎么回事？”

周静说：张小花扰乱课堂秩序，要求和我比一比英语口语水平。”

其实教导主任已经从保安人员的电话里知道事情的始末，但他需要一个当事者给他一个确定的说法。如果这件事换一个人来找周静比口语，那他比较信，可现在挑事的是默默无闻的贫困生张小花，十分让他难以置信。

张小花，你知道你今天的行为已经造成严重后果了吗？”教导主任用一副严师的面孔质问苏九。

苏九说：周老师如果承认自己水平不如我我就不比了。”她才不会上教导主任的当。

教导主任的预想对话被苏九的怪招打乱，他不知道该如何往下继续。

周静气哼哼的说：主任，张小花说如果她输了她就退学。”她把苏九的赌注往大了说。

教导主任问苏九：是这样吗？”他等着苏九反悔道歉卑躬屈膝做一般胆小怕事的学生都会做的事。

是。”苏九的回答大大出教导主任的意料。

教导主任看了一圈高一·七班其他同学，你们也同意吗？”他想制造舆论效力，同时给苏九制造心理压力。

退学！退学！退学！”

这是官二代加富二代的秦望领头的家伙在那里咋呼。

比赛！比赛！比赛！”

那是想看好戏上演的王小西一群人的呼声。

现在还有二十三分钟下课，就后二十分钟定输赢。给你们三分钟时间想想怎么比。”教导主任响应同学呼声看着时间对两个当事人说。

你出题。”苏九来者不惧。

周静对教导主任说：请外教Peter过来，让他来当裁判和主持人。他连续问问题，我们用英语回答。答对次数多的算胜。怎么样？”

你呢？”教导主任问苏九。

没问题。”苏九说。

教导主任用手机呼叫Peter。外教进来教室，莫名其妙看着高一·七班一干人等。

周静解释了一下比赛的事，不懂中文的Peter大概听明白了叫他来是什么目的。他为难的看着教导主任，我该问些什么?”

刚才负责给同桌同学做翻译的同学之一蔡御书上前，他把自己每次上英语课都带来的大部头英语书籍递给外教。

《美国历史通读》？”外教愣了。

你国家的历史你还能不了解。随便问，别给可选选项，也别问数据性的。”教导主任给外教支招。

Peter想想之后点点头表示同意。教导主任做看时间的外围裁判，其他同学做现场监督以及心怀鬼胎热情的观众。

比赛开始。

请简述美国近代史。”

无数人争先恐后倒吸一口冷气来表达自己被外教这个巨大型问题吓到的心情。

谁先回答？”教导主任打破僵局。

周静认定自己不可能答上的问题张小花更不可能答上来。她斜眼看着苏九版本的张小花，像在看一个输定了的可怜虫。

苏九用中文问周静：周老师，你不答吗？”

我给你机会出丑。”周静用英文来给苏九下马威。

苏九笑笑，转过身去面向教室里面所有同学，朗声说道：在美国近代史中，最开始的事必须从19世纪初期说起……”

苏九用地道的美式英语将美国近代史从头到尾，以历年发生的大事件的方式进行了一个历史回放。随着在美国近代史中数次重要事件在苏九嘴里以语言的形式再次发生”，周静的表情从不屑一顾不以为然到满脸通红再到面如死灰。她的心情经历了瞬间从春天到冬天，从天堂坠入地狱的全副过程。

Peter听苏九将他自己国家的历史仿佛是听一个土生土长在美国的人将亲身经历过的事。他用看自己同根生的兄弟姐妹一样的眼神看苏九。

教导主任以合不拢嘴的姿态瞪着苏九，口水顺着嘴角流进了脖子里都毫不知情。

底下的同学们保持着鸦雀无声的现场效果，此时此刻就算是英语二十六个英文字母都不会读写的超级废柴都知道苏九和周静相比，一个是天一个是地。

下课铃声响起，苏九停下来不说了。她掐准时间回答完问题。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和教室外人声鼎沸的世界截然不同的场景。没人说话，彼此面面相觑，没人相信这是真的。

王小西第一个鼓掌，他的同桌跟着他一起鼓掌，接着，全班除了秦望那帮人以外都不由自主鼓起掌来。那种掌声的音量把苏九的耳朵都震得轰隆隆似的响。

外教Peter一把握住苏九的手激动难耐的问她是不是有美国血统。教导主任恨铁不成钢的瞪着此时无地自容面目无光的周静。

你被开除了！”教导主任宣告周静在圣堂高中的终极刑法。

周静捂着脸夺门而出。

教导主任领着依依不舍和苏九告别的外教出了教室，在离开高一·七班范围内的走廊里问外教Peter，她说的都对吗？”

完美至极！”Peter回答牛头不对马嘴但是有歪打正着巧夺天工的效果。

教导主任沉吟，如果是这样，那她可以代表我们学校参加一年一度的新概念英语大奖赛。”

绝对得第一！”Peter给教导主任打包票。

那请你负责给她做辅导。”

Peter赶忙摇头，不用了。她的水平比我这个母语是英文的美国人高多了。她至少有英文博士的程度。”Peter目光如炬，判断力完全符合事实真相。

教导主任觉得Peter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张小花才十六岁……”

她肯定是少年天才！”Peter毫不吝惜自己的溢美之词。

教导主任略带怀疑的看着Peter，他对容易激动的外教有点不信任，不管如何，你至少要保证她能懂得参赛的礼节。”他叮嘱道。

没问题。您放心。”Peter满怀信心的保证。

以后你就是高一·七班的英语教师了。”外教一般是高二才会进行配置。这次超常配置外教给高一·七班，在圣堂高中史无前例。

好的。我知道了。”Peter对自己教导高一·七班的教学生涯充满了期待。

说苏九的鼻血弄脏了地板的鲁丹等人看傻了一样看着苏九。

苏九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王小西从前排跑过来递给她一块帕子。

擦鼻血。”他解释。

王小西是那种看起来小小个子，笑起来很阳光还有两个酒窝的男孩。白白净净的，一看就知道是出身良好的那种人。

谢谢。”苏九没有接，我有纸巾。”她才不会接受王小西这样的人的馈赠，以前张小花被欺负的时候哪里见到过王小西他们出来帮着说话的，这次还不是因为她灭了秦望等人的气焰，所以才来跟她套近乎的。

她懂的。

王小西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说：你真是深藏不露啊，以前可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一手。太厉害了！”

已经从和同学们一样震惊的张小花总算回过神来，对苏九说：王小西人不错，属于那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人类。”

这种人一般也不会真正了解穷苦人的痛苦吧，所以以前才不会有出手相助的行为。做朋友的话不太靠谱，人家肯定觉得她高攀了。那她可就不知道，王小西这么跟她凑近来究竟想干嘛。

没想明白王小西找她说话的意图的苏九对王小西客套的说：我也就只有这一手了。其他的可不行。”

别谦虚了，你那种实力，比我家外教都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吧。我有个想法，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什么想法？”

我把我家外教踢了，你过来给我当外教，每小时给你两百块。行不行？”

苏九愣了。这王小西这会儿给她一个赚外快的机会，差不多就等于给她一根救命稻草，让她有机会赚够4200块钱还学校食堂。

你为什么帮我啊？”苏九觉得天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儿。

我就看你顺眼。怎么样，工资低了的话，我再给你涨些。”王小西财大气粗的说。

张小花在苏九边上一个劲儿的点头，催促苏九答应。

我再想想，明天给你答复。”苏九没有理会张小花，她坚信后者肯定是被王小西开出的条件蛊惑住了。

王小西学他爸说官场上的话：行。我明天等你给我答复。希望我们有机会能够合作。”